刚到车上的人对什么都好奇,赵立也不例外。刚一上车,她就准备了一火车的话想同对面的一家人搭话。选定这一家人作为搭话对象赵立靠的是眼缘。
现代社会,眼缘太重要了。一个人同另一个人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的感觉最准确,双方的外表长相、气质神韵都会在第一次眼光互碰中传递出是否互相吸引、是否互感亲切、是否传递出同频共振的信息的。好的眼缘在接下来的交谈中让双方感到如沐春风,坏的眼缘,就会在接下来的交谈中让双方感到如坐针毡。
赵立知道和没有眼缘的人搭再多的话也没有意义。她感觉和这家人是有眼缘的,因为这一家人看起来都很入眼——爸爸和善,妈妈漂亮,儿子乖巧可爱。赵立不知道他们从哪里上的车,但感觉他们一定会给她带来些惊喜,再说,有孩子的车厢总是乐趣多多。
她刚想从“你们在哪里上车,要到哪里去,那里是老家吗?”“你们是接孩子到你们身边过暑假,还是送孩子到爷爷奶奶那里过暑假呢”这些话题入手和他们搭话,就碰到列车员过来查票。现在的人都不差钱,查票也不是创新动作,仅属于既定动作的范畴。但是这列车员态度端正,工作细致,查起来一丝不苟,毫不含糊。她从那边到这边一直没有出现任何差错。一车厢来自不同地方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的人都配合她重复着相同的动作——把车票给她、等她检查、接过她打过勾勾的车票。
赵立配合,非常完美地完成了这一系列动作。
列车员走到赵立对面这一家人跟前时,爸爸先重复着既定动作,然后是妈妈,就在列车员即将离开向前和另一些人重复这些动作时,发现了他们旁边的男孩子。她先看看赵立旁边的孩子,又看看小男孩,再看看小男孩又看看赵立旁边的孩子,这才确定地朝赵立问过来,“这是你家孩子吗?”
“当然不是,这个女孩才是我家的。”赵立指了指她家的小果子,果断回答。
“那这个男孩呢?”她有点疑惑不解。
“我家的。”对面的妈妈脸不红、气不喘地回答。
“哦,超过一米二了吗?如果超过一米二是需要补票的。”她一边说一边把小男孩拉了起来。小男孩刚一起来,她就看出来小男孩超标准线了。她对妈妈说,“看!你家孩子超过一米二了,这座位大概有一米,你看,他都超过这些了。”
“是吗?”妈妈有疑问。
“让我看看。”爸爸也想弄明白。
“要不,咱们都那边测量一下。”列车员顺势想拉小男孩到那边去测量。
“不要摸我家小孩子,你怎么拉扯我家小孩子。”妈妈理直。
“多少钱,来!给你!”爸爸气壮。
“先去测量一下。不到一米二还不用交呢?”列车员也不甘示弱。“走吧,孩子!”
“你不准摸我家孩子,放开你的手!”妈妈气急。
“你什么素质,怎么和小孩子拉拉扯扯?”爸爸败坏。
在气急败坏中,他们悄悄地偷换了概念。这时候中心好像不是超标不超标和补票不补票了。于是接下来他们就越战越勇了。
“补票?你们什么素质?我们在北京来来往往多少趟了,没有哪个服务员让孩子补票,这是一孩子,明白人一看都知道是孩子,你看不出来吗?”妈妈质问道。
“保护儿童,人人有责,你不懂吗?”爸爸也毫不含糊。
矛盾出自车厢,车厢里的人们都站起来一看究竟。
到这个时候,人人都明白了事情的来由,也都明白接下来的不正常走向,可是没有一个人搭话让矛盾尽快结束。
“你们说,超出标准是不是应该补票?我也是按照规章制度在行使的。”列车员也在辩解。
“规章制度?去你的规章制度吧?不就钱吗?一切都是为了钱吧!以前的规章制度是学生出行半票,可是现在规定只在学生学校和家两个区域里行使半票,为了啥?为了钱呗?”妈妈看样子懂得不少。
“多少钱?说,现在就给你。”爸爸义正辞严。
“你们到哪里下车?哦,让我再看下你们的票。”列车员势单力薄,只好任剧情反转了。“看票?刚才不是看了吗?就这水平,还出来工作?”妈妈哂笑。
“刚才不是看过了吗?怎么还没有看够?”爸爸反讽。
这时旁边的另一个阿姨拍了拍这位怒气冲冲的妈妈,想说点什么。但是还没有说出口就被她孩子拉过去了。孩子小声嘀咕道:“这么多的公知都在旁边,用得着你来平息战争?你能平息这战争吗?我看你还是算了吧!”这位阿姨只好乖乖又坐回了座位。
不一会儿,一戴大帽檐的列车长到了这车厢,他看到争执就走过来了解情况。列车员就给他汇报了情况,他听后也不自觉地拉男孩让男孩去测量身高。
“你怎么这样,拉我小孩干嘛?”妈妈发飙。
“你怎么不全面了解情况?你问我们了吗?你怎么这么偏听偏信?”爸爸对大帽檐的到来和大帽檐的作为表示十二分的不满。
“多么简单的事情,你们嚷来嚷去干什么?”大帽檐不理解。
“我们怎么嚷嚷了?我们就说说事实,讲讲道理,这怎么了?这叫嚷嚷吗?”妈妈开始大喊大闹了。“我们怎么了?我们犯法了吗?”
“……”列车长不知道是有口难辩的处于词穷状态,还是不想扩大事端地息事宁人状态,总之,列车长没有言语,车厢里稍稍静息了一会。
“妈妈,妈妈,别吵了!把钱给他们吧!”小孩子委屈地说。
“我不是和他们吵,我是和他们讲讲道理。”妈妈降低音量俯下身安抚小孩。
“别吵了,别吵了,咱们补个票吧!”小孩子又央求道,这次眼泪好像就要出来了。
“好吧!”妈妈小声附和。
妈妈问列车员:“多少钱?”
“把票拿过来我看一下?”列车员回答。
这才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动作,最后列车员说,“二十九块五。”
“给你!”妈妈甩出了一张100元大钞。
找零,补票、离去。列车员接下来的工作有点沮丧也有点狼狈。
可是这妈妈的不满一直在持续酝酿。
“不要再说了,妈妈。他们已经走了。”小孩看看周围的人说。
“看!她不是还在那边吗?我说说让他们明白道理。”妈妈好像不愿意停歇。
话看样子是和他们搭不上了。睡觉,即使在白天也要坚决地好好睡一觉去,赵立作出了破天荒的决定。
等赵立一觉醒来已找不到这一家子。也不知道可爱的小公知和他的爸爸妈妈什么时候在哪个站下的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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